头条大赛(第18季)丨疏影:啼血杜鹃 全球资讯
啼血杜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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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疏影
今年5月9日,我亲爱的母亲与世长辞。时光倒回上世纪50年代初的那个春天,祖屋后山坡漫山的杜鹃花娇艳欲滴。那天阳光明媚,母亲正在地里薅胡豆行,忽然看到对面田坎上走来两个年轻人。“打头那个人挑着担子,那是聂家六弟,我认识。后面是一个穿蓝色中山装很精神的年轻人,身材魁梧,挎着军挎包,一看就是城里人。”母亲每次回忆到这里都会眯缝着眼晴停下来,恍惚又回到了第一次看见我父亲的那个瞬间。那一年,父亲回渠县老家相亲,而我姑姑介绍的姑娘正是我母亲。
那以后,母亲和父亲相爱了,定婚,结婚。杜鹃花怒放的时候,母亲随父亲来到重庆,安家沙坪坝小龙坎。
“归——归——呀……”窗外树梢上有杜鹃鸟细细柔柔的啼声,母亲坐在窗台上织毛衣,泪流满面。四年前的五月,父亲乘鹤西归。那个令母亲悲痛欲绝的五月,我把母亲接在身边日夜侍奉。那件淡黄色毛衣,母亲织了拆,拆了织,母亲手那么巧,可是,最后母亲才说:“这件毛衣是等秋天凉下来去看你爸爸时穿的,一定要织到最好。”
母亲一直在刻意保持平静。那个傍晚,忽然看到母亲向窗外张望,嘴里念叨着:“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啊?”我突然悟到母亲每天是在窗台上等候我父亲!我轻轻搂着母亲的肩头:“妈妈,爸爸知道回家呢,我们边吃饭边等爸爸啊!”
那个夏夜,家里飞进了小虫子,我正要去赶虫子,母亲急急拉住我的手说:“不要动,这个小虫子是不是你爸爸来看我们的啊?”我的泪水瞬间就掉了下来。每每听到大门外有响动,母亲就会问:“谁在敲门?”就会立即走到门前凑向“猫眼”看,久久伫立着一动不动,我知道母亲是在等一个敲门声,一个心心念念的敲门声啊……
母亲从小受着老式家庭的传统教育,作为长女,母亲13岁就跟着我外婆学纺织缝纫刺绣编织等女红。女儿们从小到大春夏秋冬的棉袄、外套、小衣都是母亲买了“老头”布,用大大的剪子和一块硬木尺子裁剪,一针一线缝成。母亲总说,小孩子长得快,要缝大一点,今年穿了明年还可以穿,姐姐穿了妹妹还可以接着穿。
记得那些没有星光的夜晚,灯光总会把母亲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……
我9岁那年,生了一场危及生命的重病。高烧40度,除了柴胡针剂,医院没有药物可以持续性降温。母亲抱着我们姐妹哭成一团,每天用酒精和冰块给我降温。记得母亲慈爱的目光和一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……在女儿心里,母亲就是上天派来的菩萨。
2022年冬至,我的本命年虎年生日。病中的母亲年初就为我买了红衣红裤“扎红”,说这样才能驱邪避害,又一遍遍叮嘱我:“今年是你的大日子,妈妈还给你准备了大红包,如果妈妈不能陪你了,到时候你一定要把红包收起来啊。”9月,我的纪实散文《父亲的誓言》在中国散文学会“奋斗新时代——我身边的优秀共产党员”全国征文大赛中荣获优秀奖,当我把奖杯和奖状捧到母亲手里,当我趴在母亲病床边,一个字一个字给母亲念这篇文章,母亲喃喃叫着父亲的名字……
母亲的眼睛越来越清澈,像婴儿般纯净也像水晶石一般透着澄澈的亮光。母亲念叨父亲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。母亲清醒的时候会仔细地问遍每一个女儿、孙子和曾孙子的近况,一个都不会落下。每当我们要母亲安心养病不要再操心,孩子们都在慢慢长大都有能力照顾好自己,母亲就会柔声说:“你们再变老,在妈妈心里也是孩儿啊!”
今年5月8日,母亲血氧饱和度再次反复螺旋式下降,孩子们都守候在母亲身旁,心急如焚。我紧紧抱住母亲,额头紧紧贴着母亲的额头。在我的怀里,母亲带着九十春秋的风霜雨雪和幸福荣耀安详地回到了天堂。
窗外,杜鹃花开成一团火焰。
“祖屋后山那一大坡杜鹃花,每年都开得鲜艳得很。难怪老人们说,那一大坡杜鹃都是杜鹃鸟日夜啼叫,口吐鲜血染红的花儿。那时候,我爱坐在院坝里看那些我们山里头的花儿。”每次听母亲说到山里的花,我都会笑吟吟地说:“妈妈,您可别小看‘山里的花’哈,她的学名叫‘啼血杜鹃’,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哟。”
那一年,父亲和母亲相爱了。晨钟暮鼓里父母相亲相爱度过了50周年金婚纪念、66周年金钻石婚纪念,一起见证了女儿们成家立业、孙子们从英俊少年到业界精英,一起见证了五个曾孙子曾孙女幸福成长,四代同堂安享金色晚年。
在母亲眼里,火红的杜鹃花见证了自己纯真的爱情,见证了“一开始,就是一辈子”忠贞不渝的相濡以沫;在女儿眼里,母亲为孩子们呕心沥血,燃尽一生,不正是漫山遍野烈焰般盛开的“啼血杜鹃”么?
母亲,您的慈爱您的良善您的贞静您的坚韧您的温柔美丽,与日月同辉……
五月的杜鹃盛开犹如一曲挽歌,亲爱的母亲,那些挽歌也盛开在女儿和您子子孙孙的心里,如烈焰,生生不息。
(作者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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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:朱阳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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